苍老之地:拉丁美洲土著遗产的博物馆化

日期 | 2017-08-28 来源 | 国际博物馆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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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非遗”土著亡灵节

  本文探讨了在当下全球社会和政治变革动荡不安的局势下,对拉丁美洲土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博物馆化所面临的挑战。我们的文化机构正经历并置身于这些变化之中,它们自身的宗旨是遵循已有论述、既定路线、文学剧本、遗产旅游背后的故事和博物馆学,然而这还不够。

  拉丁美洲原住民是社会和文化真实的一部分;他们的形象不应限于带着若有若无的异国情调的明信片,他们的工作也不该被视为落伍于工业时代的劳动方式。这些人是有生命的知识存储库,而不是逝去文明的残余,他们成功保留了独特文化的基本时空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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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鲁土著居民的市场

  作为活的遗产,既与其祖先的环境共生、也有能力适应连串的变化,这使他们能够在当今世界存活。因此,对土著文化遗产的管理应当将这一群体完全融入其中,通过叙述以强调他们的背景,赋予他们抵抗和适应当今时代的能力。

  拉丁美洲的博物馆本身就是当代文化中不可替代的机构,他们当前的任务必须同时涵盖现今仍存的和已经逝去的遗产,这些遗产既与现实息息相关,也影响其走向。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理解我们的身份与自身。

  遗产的概念本身已不再关乎岌岌可危的文化和需要想象往日的遗迹。因此,博物馆不能仅仅是这么一个视觉空间:通过一些精英阶层所持有的文物来保存、保护、展示和构造某种历史叙述,在一个永恒的空间邀请人们想象遥远的过去。前哥伦布时期的文化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是如此丰富又真实,还有什么比它们更适合用来质疑拉丁美洲时间的线性呢?

  本文论证将建立在以下四点考虑之中:

  A

  博物馆已经朝着群体管理和多重感观的方向演化,这是对现存遗产进行博物馆化的第一步。

  B

  原住民文化通过口耳相传延续,这主要确保世界观的留存。

  C

  由于多样化人口的流动迁移对和谐产生的威胁,各民族身份的边界变得模糊,而原住民族群拥有的流散经历能够对恢复平衡有所贡献。

  D

  拉丁美洲的文化旅游业正在增长,人们愈发渴望了解关于原住民文化起源的专业知识,博物馆正可借此发挥主要作用。

  博物馆管理的演化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危机时期最珍贵的遗产形式,在过去的40年中博物馆管理也在持续发展。在博物馆职责曾引发激烈讨论的时代,玻利维亚在1973年提出的关于“民间文学艺术保护公约”加入“世界版权公约议定书”的提案未获通过。

  但这一想法却影响了教科文组织1989年的“关于保护传统文化和民间文学艺术的建议书”,其中还包括非物质遗产表现形式的一些先例,它们后来在1970年代的拉丁美洲被推广实施。

  非物质遗产涵盖了“传统”与“流行”的概念。这些概念在20世纪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就失去了主导地位。“民俗学”一词被“非物质遗产”所取代,后者的含义包括无形的知识、价值和过程。

  1990年代关于遗产的概念和管理的辩论已经涉及到自然地区和当地族群。“文化景观”的概念则从不同角度定义了遗产,它使得本属同源的人与自然相互交融,更强调人与自然间互惠互利的关系与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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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国立人类学博物馆

  在管理遗产的新方法中,教育已成为其主要内容。人口变化的过程分为中期变化和长期变化。因此,那些从遗产中获利的私营企业家以及负责管理或保护资产的公共机构对此会很感兴趣。遗址附近的居民和短期游客被视为此类项目建设中的关键因素。

  应从商业和社会的角度考虑其成就指标。对于生态博物馆来讲,需要考虑到当地的人口并视其为一个研究主题(如对象和场所),这对于实现教育目的尤其重要。生态博物馆和社区发展同理,因当地人口不仅是机构的对象,也是机构的主体,并将作为观众参与到决策风险中使机构保持活力。

  过去二十年中他们取得的进展有目共睹。值得一提的是博物馆在设计、社会角色和管理方面取得的创新成就。例如,涉众参与的原则被强化了,每个人对于这一在时间内穿梭旅行的实体也有了更强烈的感受。同样的变化也曾影响到专家、监管机构、用户以及最终与这些空间息息相关的群体。

  这些变化所形成的挑战超出了本地的范围:既要具有可识别的文化现实视野,同时也符合全球伦理和文化要求。我们可以改进基础设施或采用先进技术,然而在今天,对于训练和信息的社会需求已经在传统的教学过程中丢失。其中,传播知识和塑造身份的传统方式毫无疑问已经不复存在。我们需要进一步改进以恢复其活力和相关性。

  “口头文学”

  口头语言并未过时,而是各国人民文化中生动的存在。因此,它是传播文化最有效的容器之一。而正规教育机构所关注的一个主题是:口语文化与受教育程度有关——它妨碍着欠教育群众充分行使其社会和政治权利。教科文组织和教育促进发展委员会规定,当其临界值低于5%时,即表明“文盲群体”被有效消除了。本区域内只有三个国家达到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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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维亚土著居民的婚礼

  随着农村人口向大城市的迁移,城市中的欠教育人口也随之增长,而对现代化吸引力的抵抗程度的城市指标和普遍标准也在提高。事实上,口头语言在其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因此不能认为它仅仅是“公共障碍”——这是一种对“文盲”现象的断言。

  众所周知,即使识字选民也未必参与投票,而对于手工艺品、集体仪式和嘉年华、传统美食、自然医学、流行说法和幽默的创造,这些专业知识通过口语得以传播,提供了一种与正规教育有效共存的教育形式。

  消失的边界和身份的流散

  根据2007年的人口普查,美国的西班牙裔和拉丁美洲裔居民为5 050万。其中一些州如加利福尼亚州,这两类人口占总数的比例高达39%。我们知道,如今国境内乃至洲际间的边界线已经扩展,而地理边界与文化边界也并不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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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美国洛杉矶长滩市拉美艺术博物馆

  随着国境边界的改变,迁徙群体真切地改变了文化地图,也改变了以前由机构和地方网络决定的身份类别,即从他们最初起源的地方划分。为了融入当地、寻找自己的位置,他们需要那些自己熟悉的,能感到舒心、自然、流动的一切。这意味着在某一特定的地方扎根。

  因此,一个人若是离开一个与他全心相连的地方,不免会感受到“损失、危险或威胁”。痛苦而常伴有创痛的流离失所中呈现出的这一共同特质,多与出于政治或经济因素的被迫迁徙有关,这是转换旧身份的模式和形成新居所概念的另一种方式。

  社会文化全球化要求人们对地方和身份的概念进行新的阐述和概括,如此“不同的世界主义”和“多重普遍性”才能在法律层面得到世界的认同,并与我们如今经历的进程相对应。因此,这样有利于文化差异的共存。

  也因此,重新定义关于地点身份的二分法,对于这片大陆上的当代博物馆将是又一个挑战。古代文化将发挥重要作用,因为它们分别展现出特定条件下人们生存和团结的经历,以及人们在早期现代时期、殖民者到达之前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大量的文化访问

  物质文化遗产是拉丁美洲主要的文化财富,在2003年“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ICH)生效之后,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始被认同和重视。保护遗产的第一步是为其制定准则、目录和图表,并确定如何将其用于旅游业。

  目前成果最多的是墨西哥和巴西,分别在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名单上拥有六项,其次是各自拥有五项的哥伦比亚和秘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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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著居民表演传统乐器

  文化旅游正在历经兴起;其中一个特殊的因素是,好奇的游客渴望融入当地居民(无论是群体还是家庭),以了解他们现今和过去的习俗。这类旅行是如此引人入胜,因为不仅能享受美妙的风景,还能邂逅另一个时代与文化。这样的邂逅,是一场直抵世界和人类心灵的旅程。

  而如今,对遗产的管理仅限于博物馆化以及其经济功能。而遗产在价值和管理方面的隐形价值,例如它们对社会问题(一体化)以及政治问题(公众参与和承诺)的影响被搁置一旁。此外,面对全球社会所带来的巨大挑战,民族主义观念很大程度上已有些过时。

  此时此地的原住民

  遗产的利用近况、新博物馆学、可持续文化和遗产旅游、对地方规划的创意和参与性管理等因素之间的联系,促成了所有参与管理者之间的一场跨领域对话,正是这些管理行为塑造了话语。

  其中之一便是使群体从遗产资源的管理中获益,遗产资源一旦被认作公有,就几乎完全依赖国家支持而存在。因此,居民仍然可以免费获得文化资源,但文化资源既不被公众也不被群体所拥有。

  另一方面,原住民被视为穷人,也被当作穷人对待。然而,他们的生存能力证明,他们拥有亲密无间的团结感、自我管理意识以及与自然同生共息之间所得来的知识。他们的文化也必然十分顽强,才得以存活至今。

  因此,博物馆必须让他们成为大众注目的主角,以培养起非物质遗产的归属感、识别性和社会定位,并强调其在全球危机期间的重要性。

  针对拉丁美洲博物馆关于土著遗产的处置提出一些建议:

  1.人性化应对原住民族

  迄今在拉丁美洲生存下来的552个原住民族,展示出无与伦比的韧性,向世人宣告出最强大的智慧之语。埃利亚斯·卡内蒂(1974)指出,他们真正的力量在于对死亡的抵抗力。

  因此,致力于博物馆学的文化机构,必须考虑到他们面对逆境的韧性,而不应担心加剧彼此间的敌意。相反,他们必须承认,这些民族最大的荣耀便是保护他们的文化。博物馆必须履行其维持和平的责任,而唯一的当务之急是弄清:他们在保卫什么?保卫之物有何意义?他们是如何保卫的?

  2.现世景况

  致力于本土文化的拉丁美洲博物馆,必须解决散居的问题。需要通过考虑身份和地点问题,把原住民族塑造成当代的一种代表类型:他们如今是什么人?今天这些人又身在何方?此外,必须全面描述他们的社会人口状况,包括他们在全国的人口规模和分布情况,无论是身在城市还是农村,都要把他们包含在内。

  还必须提供他们在国内和跨国的迁徙模式及其他数据,比如年龄金字塔,以显示他们确实是我们当下社会的一部分。其他还包括涉及文化的强制性数据,特别是他们所说或理解的语言,他们最常见的姓氏和这些姓氏的意义,他们接受的正式和非正式教育,他们独特的和日常的文化习俗等。

  最后,还应该有其出生率和死亡率的数据,预期寿命、最常见的疾病等,以及社会经济数据,特别是收入水平、失业率、工业等方面的数据。

  3.以游客为中心

  博物馆仍将是文化交流的手段,它的改变必须考虑到身份解除的社会化、社会文化全球化这类不可阻挡的进程。博物馆必须满足游客的多重感官需求,他们可能是孩子,可能是来自发达国家,为了寻求一次具有独特意义的旅行。一种又一种,游客种类形形色色、难以尽述。而他们的共同点是渴望高水平的内容(“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拥有对介绍的强烈好奇心。

  如今,博物馆化是一个多重感官的挑战,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对主题的整合——即一个此地独有的主题。考虑到现场博物馆的物理限制——这类博物馆在我们大陆上最为常见——当前的技术使得我们能够同原住民族、公民、游客和专家等人一起回答最困难的问题:这些原住民对他们一直以来与之共存的外族文化,究竟做出了哪些生态、精神和知识上的贡献?

  改编自本刊2017年1-2期

  《苍老之地:拉丁美洲土著遗产的博物馆化》玛丽亚·波莲娜·索托·拉维

  图片来源:百度搜索

  本文编辑:博物致知—张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