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纸币上一般都印着伊丽莎白女王的面孔，但伦敦布里克斯顿地区上个月发行的新5英镑纸币，由2004年获得了特纳奖的艺术家Jeremy Deller设计。票面模糊而迷幻地画着一张雌雄难辨的脸，周围环绕着五彩云霞和闪烁旋动的蚀刻花纹。

　　“我想把纸币设计成古老的样子，”Deller说，“比货币诞生前还要遥远的时代风格。”

　　从布里克斯顿地区向西120英里的布里斯托尔市里，1英镑的纸币设计是通过设计比赛产生的，比赛面向本地居民，最终方案是一只彩色狐猴在生机盎然的城市中大步行走。背面则是洋红色的手工刻纸模板插图，刻画着当地极有成就的居民，包括作家J.K.罗琳和医生Elizabeth Blackwell——第一位在美国获得医学学位的女性。

　　随着比特币、PayPal和其他电子支付形式在全球的经济生活中流行起来，在越来越多的地方，现金成了相当手工艺化的产物。不光英国布里斯托尔和布里克斯顿是这样，在阿姆斯特丹、纽约伊萨卡和其他一些地方也是如此。
 

迷幻风格的5英镑纸币，艺术家Jeremy Deller设计，在伦敦布里克斯顿（Brixton）地区流通。

　　这些由当地人设计的小批量发行货币，颇受千禧年一代人的喜爱。他们在互联网崛起、股市崩塌、斯诺登揭秘安全局的时代里成长起来，就算对信用卡和借记卡厌倦了，也没什么奇怪的。许多人已经开始选择用纸币，不刷卡了（在他们还没诉诸“不消费主义”和物物交换的时候）。

　　“只收现金”的说法一度标志着人们对税收制度持的怀疑态度，现在成了嬉皮小老板们的标签，出现在曼哈顿市中心Ace Hotel的Stumptown Coffee，或是布鲁克林的EmersonBar这类地方。“只收现金”甚至成了Blue&Cream网店在售的“3.1Phillip Lim”系列背心的标语（现在打五折，降到97.5美元了，你不用带一箱子现金来付款。）

　　许多新发行的替代货币从外观和给人的感受上都显得标准化和合法化，使之在适用地区被人们接受。这种货币多数也含有防伪技术措施，比如全息图和序列号，只不过这些纸币比普通钞票更能吸引眼球。

　　在布里克斯顿的Effra Social酒吧里，31岁的建筑师Ewan Graham仔细查看着新纸币，显得兴致盎然，他说：“如果钞票都是这个样子，我可能更愿意存钱。”

　　这张纸币背面印有卡尔·马克思关于资本的名言：资本“掩盖了其自我增值的能力”。同时，10英镑的纸币上是大卫·鲍伊，布里克斯顿的本地人（他的星尘和其他能量物质不算布里克斯顿的）。不难想象，这类纸币会像发烧友对黑胶唱片一样被津津乐道。
 

　　布里克斯顿地区的10英镑纸币，艺术家Charlie Waterhouse和Clive Paul Russell为纪念大卫·鲍伊（David Bowie）设计。

　　本地货币毕竟不是为收藏而发行的，主要是为鼓励社区本地的经济贸易活动，不包括大型连锁超市的消费，因为后者的资金往往从本地流往城外，进入跨国公司的金库。

　　“如果你用本地货币，就要把钱留在本地，这会产生‘水涨船高’的效果，”《TheEndofMoney》一书的作者DavidWolman说。

　　Wolman指出，遗憾的是，和本地货币相比，本土的农产品更好卖。“因为你要想尽办法解释，才能告诉他们替代货币是怎么回事，说服他们开始用；而不像农产品，随便谁路过市场都会说，“快看，有新鲜的草莓！”

　　有一个成功的例子——伯克谢尔（Berk Share），美国马萨诸塞州大巴灵顿地区使用的货币。伯克谢尔最早在2006年发行，由舒马赫新经济中心（Schumacher Center for a New Economics）研究支持，并有发展基金作为保障，已经印制了价值100万美元的纸币，价值约13万8000美元的伯克谢尔正在流通。纸币上是一些历史人物，比如黑人解放运动的领袖W.E.B.杜波伊斯和艺术家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同时展示了本土艺术家的一些作品。

　　这些纸币以乡村景色为装饰，其中有生龙活虎的动物，也有芜菁作物的静物画，展现出这一带田园牧歌般的美好景致。

　　“新货币带有我们的地方景色和价值观，通过这种货币，我们想制造在美国少有的地方情结，”伯克谢尔公司项目协调人Alice Maggio说，“尤其是在我们朝着更全球化、同质化的文化发展的过程中。”

　　伯克谢尔货币的出现与Etsy在线商店、2006年Michael Pollan的著作《杂食者的两难境地》（The Omnivore’s Dilemma），还有2007年Barbara Kingsolver出版的《动物、蔬菜、奇迹》（Animal,Vegetable,Miracle）这些现象异曲同工。

　　“伯克谢尔让本地购买的这种理念形成，”Maggio说，“我认为，人们接受本地货币与他们喜欢手工艺品和当地食品的道理是一样的。”

　　有人描述新10美元纸币说，新货币所实现的象征意义和美学价值，与其自身的面值不相上下。

　　“有些人拿着钞票，因为想到债务问题和不能兑现而生气，”Wolman说，“对另一些人而言，那些纸张被赋予的符号意义重大，它代表了一种团结和民族主义——国家想要你有这种感觉。”
 

　英国布里斯托尔市（Bristol）的20英镑，Orca设计公司设计，票面由趣味性的场景组成。

　　或许有人会惊讶，对新货币怀有热情的还包括一位前欧洲央行的银行家Bernard Lietaer，他是欧洲货币单位的缔造者，将12种货币合并为欧元。现在，他在巴黎大学任教，讲授货币与可持续化。他认为货币是“非常情感化的物品”，他从心理学角度，把货币的非凡力量比作性。他指出，替代货币提供了“隐性的激励机制：我要更多地为地区或社区考虑，我愿意为我的社区贡献力量。”

　　替代货币对Lietaer这类货币专家的吸引力在于，它有影响消费模式的潜力，正如常客里程数能激励乘客对特定航空公司的忠诚度。Lietaer把2003年在德国巴伐利亚发行的补充货币“基姆高”（Chiemgauer）作为一个例子。

　　“基姆高和伯克谢尔的功能一样，但影响力更大，”他说，“这种货币专门针对有机食品和奶酪。我用欧元兑换基姆高，在我的社区使用流通，尤其用来买有机食品，这就给了人们动力来生产、购买更多有机食品。”

　　自从基姆高投入使用，据负责基姆高货币的组织称，已有1400万欧元兑换成了这一货币，同时以现金和电子形式流通。

　　Lietaer建议目前正着手紧急救助方案的希腊，应该创造一种补充性的电子货币，用于本地缴税和消费。他把这种补充货币叫做“新德拉克马”（德拉克马是古希腊时期的银币），人们可以通过手机使用（“每个希腊家庭至少有一个账户，”他说），购买本地商品和服务，这种货币能随欧元的汇率浮动。

　　“如果希腊人想买辆德国车，他必须用欧元，按照欧元汇率兑换购买，”Lietaer说，“如果要理发呢？那就没必要用欧元了。”

　　伯克谢尔（Berk Share）是在马萨诸塞州大巴灵顿区域流通的货币。纸币票面上有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比如黑人解放运动的领袖W.E.B.杜波伊斯和艺术家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同时还展示了本土艺术家的作品。

　　无论这能否解决重大的债务危机，小规模、朴素的实体货币确有其吸引力，首要的是，它能买回更多的个人隐私。”

　　“由于政府和企业都试图从消费者获取更多个人信息，所以会有人拥护这种旧式货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31岁的John Bush说。他是位所谓的自由积极分子，是德州奥斯丁BraveNewBooks书店的老板。

　　“更多人想远离这些能被政府追踪到每笔消费的媒介，”他补充说，他更喜欢比特币、物物交换以及贵金属等支付方式，虽然他自己店里也接受信用卡。

　　不过很显然，使用传统纸币的做法在逐渐减少。没准这些更小众、更有吸引力的手绘纸币不过是彻底绝迹前的回光返照呢。

　　虽然艺术家Deller说的也有道理：“只要有毒品交易和犯罪，就有人需要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