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够真正逃离自己的数字身份吗?
马克·法立德(Mark Farid)认为是没问题的。周一晚(10月26日晚),剑桥大学Festival of Ideas组织了一场关于数字隐私的专题研讨会,一位外媒的记者Barbara Speed亲历的这一研讨会,并为我们带来下面的报道。
会上法立德拿出一沓A4纸交给了迷惑的观众们。纸上打印出了他所有的登陆具体信息。全部的信息。其中包括他的5个电子邮箱、脸书(Facebook)、领英(LinkedIn)、网络电话(Skype)、亚马逊(Amazon)和苹果(Apple)ID的登录名与密码。
即便是他没有给出任何一个密码口令,我们也可以推测出来,这与莱切斯特或者敲击乐团有关。
经历一阵震惊之后,包括我之内的观众们忙于鼓弄手机。有人举手表示他已经登入了法立德的脸书,并且修改了密码。几分钟之内,他的Hotmail邮箱密码也被修改了。我成功登入了他的领英网,但却并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向一些人展示自己的不同之处?还是漫无目的发送一遍连接(加好友)申请?
从这一刻开始直至2016年4月,法立德都将尝试不留下任何数字印记的生活,手机不联网(用翻盖式电话),并为自己需要在网上接受的信息开设了专门的电子邮箱。他希望自己能不被追踪。
十月中旬,法立德和我探讨了一个不同的、不那么私人化的问题:数据影子。它如同坐落在屋外剑桥公园旁的船运集装箱,我们就在那里看着法立德做着神风特工队一般的事情。
游客们走进集装箱,会见到其中的某个场景,这要取决于科技所作用的位置所在。法立德最爱的就在里面,你的手机会自动连接上无线网,假装作移动运营商。它会把你的姓名、最近所到过的位置和项目展示到墙上。一面墙是最近的短信内容,一面墙是你的照片。法立德告诉我:“算法经过了特别设计,专门挑选出最新的信息。我们还在尝试找出最令人尴尬的图片。”
然后你会被要求给某人打电话。就在你这么做的时候,集装箱外面的另一个电话开始响。如果有过路人正好经过,他们就可以随意参与或者听取你们的对话。当你背后集装箱的门关闭,你的数据就会从系统中被除去,而你会收到短息解释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项目由科研机构Collusion、剑桥大学、科技合作联盟和英格兰艺术委员会共同创办,耗资3万英镑。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花在科研部分,用于侵入电话系统。
在谈话前我和法立德参观了这个集装箱,他入侵了自己的电话,向我展示了他自己的数据影子。人型文本信息和照片在我的周边闪烁,我问他是否会因为将自己的网络身份公之于众而感到紧张。没有人知道他的计划,即便连他的同居者都不清楚。他回答说:“坦白地讲,我压力太大,大到自己都忘记了紧张。”他已经删除了别人发送的邮件中所含的敏感信息,但举个例子,他脸书上的所有东西都还在。我们能够看到他所有的信息、好友、历史、照片和文字。
法立德表示,为了防止我们这些观众尝试利用他的社交媒体做其他事情,他已经实施了三项保障。但是朋友和家人的生活因此也被与公众连接,所有的图片和文字被公众看到,他并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为此生气。“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
法立德被滞留在机场的时候,就埋下了这些艺术作品的种子。15岁前往纽约的学校旅行途中,法立德在登机口被扣留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想知道的大概就是我是否为恐怖分子,‘你有枪支吗’,‘你有爆炸物吗’。”
接下来的几年里,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法立德有了社交媒体。现在他再也没有被滞留过。部分调查需要他给出自己的网络身份,这会影响到相关部门的处理办法,现在他们不能随意揣测法立德在做什么,但那种程度的怀疑也有可能卷土重来。
网络监督让那些观察者知道我们将要做什么。雇主可能会在你的社交媒体上发现可疑照片或者消息,但如果他们根本无法在社交媒体上找到你,可能会有更重的疑心。2012年,一家德国报纸Der Taggspiegel指出,詹姆斯·霍尔姆斯(James Holmes)(科罗拉多影院中杀害了12人的凶手)和安纳什·贝林·布雷威克(Anders Behring Breivik)都没有脸书账号。可以这么说,缺乏网络存在就是可疑的。
座谈会上,法立德还向观众解释道,大型企业希望我们放弃隐私,而那是极度危险的。“隐私是我们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隐私,你就不能做任何事情。你应当开始自我审查。”他还告诉我们,在美国,法庭规定涉及到隐私权的第四修订案不适用于非美国公民。美国能够(也的确如此)在没有警示的情况下监视无数组织和个人,包括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和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
会谈期间还出现了两个例子,似乎概括出了我们对待隐私的矛盾性方式。其中一位观众提出了“聊天室悖论”的说法,最初出现于2007年,当时还是论坛和社交媒体的发展早期:如果你的孩子进入了聊天室,你会希望他们是匿名的,但与此同时,你又想知道聊天室中所有人员的一切身份信息。
因此产生的事实就是,关于隐私和国家监视的讨论最终归结到了这样一个短语“我光明坦荡,无需隐藏”。我们推测只有罪犯才希望自己的隐私不被国家知晓。但是正如剑桥学者丹尼尔·托马斯(Daniel Thomas)所指出的,德国人在放弃隐私方面比我们更加谨慎,这绝不是巧合。“他们知道并且记得,政府甚至会将你的内裤收集起来,以便在需要用警犬追捕你的时候派上用途。”(讽刺的是,2007年G8峰会上,德国当局再次使用了这一方法来追踪暴力抗议者)。基本而言,这些“气味文件”就是国家收集起来的数据,用于追踪个人。在苏联时期的东德,个人被鼓励去监视邻居。如果现在还是如此,那政府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手段。
为了进行展示,法立德邀请观众在iPhones或安卓手机上检查位置设置。我本以为我已经关闭了自己的定位服务,但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需要在iPhone上检查定位服务,选择设置→隐私→位置服务→系统服务,就在页面底端。)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放弃了个人数据,就是为了免费网络服务和智能手机给我们带来的便利。法立德问我们:“但是如果颠覆这一情况,会发生些什么呢?”他收起了这一沓包括个人密码的纸张,准备把它们都发出来。“如果你放弃这一切,会发生什么呢?”
早些时候,我曾经问过法立德,为何决定要在如此极端私人的程度上开展这个项目。“我们想要针对数据影子所做的事情,就是证明它可能就在你身边。你的数据可以被任何人掌握。人人都要为此承担责任。”
我返回剑桥火车站的时候,打开了谷歌地图。“谷歌地图需要您授权,显示你的具体为止。请打开位置服务进行授权。”我犹豫了一下,手中还握着法立德的密码清单。最后,我把地图关闭了。